周小小感到一种无形的网正在收紧。她沉默着,照常上课、回家,但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。她知道,张婶正在煽风点火,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,或许就是在筹备会议上,就会正式把这个“提议”摆到桌面上。

不能再坐以待毙。周小小深知,必须化被动为主动,但绝不能落入张婶的圈套。她苦苦思索着对策。

第三天下午,家属委员会召开“忆苦思甜”活动筹备会,周小小作为宿舍楼的一员,也被要求参加。果然,会议进行到一半,讨论如何让展览和“忆苦饭”更有教育效果时,张婶清了清嗓子,发言了:

“主任,各位委员,我有个想法。”她脸上带着一种故作沉痛的表情,“咱们老是找些破碗烂衫,年轻人看了也没啥感触。我觉得,最关键的是人!得让经历过两种社会、有对比的人来讲,才最深刻!咱们院里,不是正好有周小小同志吗?”
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角落里的周小小身上。周小小垂着眼,手放在膝盖上,看不出表情。

张婶继续说着,语气越发“诚恳”:“周小小同志虽然出身在那个……嗯,不好的家庭,但本人还是积极要求进步的嘛。让她给大家讲讲,她过去亲眼见过的、她家里人过去过的是什么样的奢侈生活,是怎么剥削人的?再对比一下现在新社会咱们工人阶级的幸福生活,这苦和甜,不就一下子清清楚楚了吗?这对她本人,也是一次深刻的思想改造和升华嘛!周小小同志,你说是不是?”

会议室里鸦雀无声,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。所有人都看着周小小,等待她的反应。家属主任有些为难,似乎觉得不妥,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张婶这顶“革命教育”的大帽子。

周小小缓缓抬起头,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或屈辱,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,只是眼圈微微有些发红。她站了起来,先是对主任和委员们微微鞠了一躬,然后才看向张婶,开口声音不大,却清晰坚定:

“张婶同志的这个提议,出发点是好的,是为了搞好革命教育活动。”她先肯定了一句,让本想发作的主任又坐了回去。

“但是,”周小小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沉重而真诚,“我认为,让我来讲我家过去的事,并不合适。”

张婶立刻想插话,但周小小没有给她机会,继续说道:“为什么说不合适呢?第一,我出生的时候,家乡已经快解放了,旧社会那种朱门酒肉臭、路有冻死骨的极端场面,我并没有亲眼见过。我印象里的家庭生活,其实已经是在走下坡路和恐慌之中了。让我讲那些听来的、模糊的所谓‘奢侈生活’,既不真实,也容易流于表面,达不到真正的教育目的。”

“第二,也是更重要的一点。”周小小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,但努力控制着,“我的家庭有罪,这是事实。但我个人,是在红旗下长大,接受党的教育长大的。我的思想改造,是努力忘记那个阶级带给我的烙印,全心全意向工人阶级学习,成为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。党组织也一直教育我们要向前看,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设社会主义。如果现在让我一次次地去回忆、去详细描述那种生活细节,甚至带有展示意味地去讲,这到底是在批判呢,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反复提醒大家甚至我自己,去记住那些本应该彻底抛弃的东西?这会不会反而偏离了忆苦思甜‘不忘阶级苦、牢记血泪仇’的初衷,变成了对某些不健康好奇心的满足呢?”

她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们,最后看向主任:“主任,各位委员,我认为,‘忆苦思甜’的重点,应该是牢记劳动人民受的苦,激发对新社会的热爱和建设热情。我们院里有很多老工人师傅,他们从小给地主放牛、给资本家做工,挨过鞭子饿过肚子,他们的经历才是真正的血泪史,才是最宝贵、最真实、最能教育人的活教材!我们应该多去挖掘和请他们来讲讲。至于我,我更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