岭南的冬雨缠绵不绝,将连绵的山峦浸透成一片深沉的墨绿。一处隐蔽的山洞深处,潮湿的岩壁上凝结着水珠,滴滴答答落入下方的小水洼。几盏松明火把插在石缝里,跳跃的火光将洞内人影拉得忽长忽短,投在嶙峋的石壁上,如同舞动的鬼魅。
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盘膝坐在一块稍平整的青石上,红巾裹着头,身上只一件半旧的靛蓝粗布棉袍,肘部打着同色补丁,正是东江根据地三名委员之一的王梁。
他的膝上摊着一张画满了山川河流、营寨标记的简陋羊皮舆图,眉头微锁,指尖蘸着炭灰,在图上标注着,不时低声与围在身边的几名参谋和将领商议几句,一个裹着蓑衣的男子走到他的身边,蓑衣上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,乃是东江根据地的另一名委员梁尚宽。
“韶州城里传了信来……”梁尚宽一边解着蓑衣,一边在旁边的火盆旁烤着火:“线域所部败回韶州城后,吴应麒已经在和老曾谈判了,城里的消息能传出来,证明吴应麒也没有和我们死战到底的意思,咱们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了。”
“不按兵不动,难道还能攻城不成?”王梁苦笑一声,摇了摇头,手指点在地图上:“吴应麒摆出一个龟壳阵,缩在韶州城周围立寨据守,打野战我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击败他们,但若是要攻坚,仅依靠咱们自己的力量却是远远不够的,还得等福建军团调兵来援。”
“幸好吴应麒也没有跟咱们死战到底的心思…….”梁尚宽凑到王梁身边:“他若是非要和我们死战,咱们现在反倒拿他没办法,这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,现在他愿意谈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,尽快把广东的局面稳下来,也免得福建和江西那边还要分心来管咱们。”
王梁点点头,正要接话,忽然一个浑身湿透、脸上沾满泥点的参谋,几乎是扑进洞口,声音因为激动和奔跑而嘶哑变调:“梁委员!王委员!出大事了!广州城里四海商号的俞掌柜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,吴世琮在广州下王旨宣布献广州城、领广东文武官员起义投诚我红营!”
“什么?”洞内一片哗然,周围忙活着的参谋和军官都哗啦啦围了过来,王梁猛的站了起来,腿上的地图全都带倒在地都没去管:“真的?吴世琮真的向咱们投诚?”
“王委员,千真万确!”那名参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紧紧包裹着的东西:“俞掌柜将吴世琮的王旨和城内张贴的布告统统送了过来,来送信的弟兄说,吴世琮这王旨是当着广州官绅军将的面宣读的,吴世琮还委派董重民统领兵马控制广州四门,将广州的官绅军将一概圈禁收押,俞掌柜说,由此可见吴世琮是已经下定了投诚咱们的决心了!”
“控制广州四门,圈禁广州官绅,还能让俞掌柜传信出来,看来吴世琮确实是下定了决心……”梁尚宽点着头分析着,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,赶忙问道:“不对,吴世琮要投诚咱们,难道不该先跟广东局的暗桩联系吗?俞掌柜没有送吴世琮的书信来?他事先都不知道吴世琮投诚的事?”
正解着油布包的王梁闻言一愣,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,将油布里的东西翻了一翻:“确实没有吴世琮的书信,只有他的王旨和布告,我看看俞掌柜的信上是怎么写的…….嗯,吴世琮先下的王旨、让董重民带兵控制四门和广州官绅军将,然后才派人来和俞掌柜他们接触。”
“吴世琮这是怕咱们不收他,先生米煮成熟饭,把咱们给架起来啊!”梁尚宽冷笑几声,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味道:“这家伙也是在吴周这大染缸里头染得久了,投诚这样的大事还玩这些小心思。”
“问题是,人家已经煮了饭,我们是吃还是不吃?”王梁双手一摊:“咱们摘了吴应麒、郭壮图他们的桃子,老曾他们必然是谈不下去了,吴周朝廷和我们也定然会因此交恶,难免会闹起冲突来,万一局面控制不住全面开战……影响了江西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