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瓣似的眼眸郁郁垂着,全无平日神采,便笑道:“以百里的身手,就算遇见了人,怕也难被留下,放心罢。你已伤成这样,便莫担心别的,只管照料自己,也好让他安心。”
江天何勉强笑道:“谢了。”
包扎毕,又收拾了药箱,耿云霄一面把玩那药瓶一面道:“今日的药吃了么?”
“还未。”江天何接过他送来的一粒丸药,和着水皱眉服了,又听他道:“百里既走了,明日我再寻个信得过的人照看你饮食,别又吃下莫名其妙的毒物。林决不在军营,他那药也难得制,一切小心为上。——夜深了,军务有我看着,你先歇息罢,好歹养养伤。”
他略应一声,躺在枕上迟迟不肯闭眼,许久又道:“或许不该杀那人。”
“若留下又如何?让他学那使者胡言乱语么?百里与他有故都肯杀,你倒还不忍了。”
他便不再言语,只睁眼望着耿云霄,偶尔转目想寻另一道身影,望不见时才恍惚想起,原来那人已走了。
耿云霄坐在榻边,伸手将他双眼盖住,低声笑道:“睡罢。”
他便放空心事,安稳睡下,其间似乎做了个梦,梦中情景已忘了,只醒来时一身冷汗,心慌得厉害。
天还未亮,他不知现下仍是深夜还是将至黎明,低唤了声“云霄”,却不见回答,便知他已去处理军务了。他随手取了泉婴掀帐出去,恰见一队威虎卒往这边过来,道:“孙帅命将军往中军帐议事。”
他道:“耿将军呢?”
“耿将军已在了,正等您呢。”
他便随威虎卒走至中军帐前,待要直接进去,守卫却道:“孙帅命诸将不得携兵器入内,请将军卸枪。”
江天何往旁扫了一眼,只见耿云霄的红缨枪及旁人的刀剑都已被收置,便将泉婴递与守卫,自掀帐走了进去。
才入帐,他便见诸将皆屏气凝神看着自己,孙宴面上似笑非笑,不知何故。他与耿云霄四目交接,见其神色亦带了犹疑,心下便猜到几分,略行了军礼,走至他身旁坐下。
“诸将都已到了,便议事罢。”孙宴对身旁孙同笑道,“你来说。”
“是。”孙同应下,往底下扫视一圈,笑道,“奇怪,怎么不见江将军平日带在身边那侍卫?”
江天何笑道:“有事命他出营去办,还未归来。”
“何事?”孙同追问。
江天何正低头微笑,耿云霄已抬肘撞了他一下,笑道:“有什么不敢说的?你这伤纵便未及性命,总归是一军主将,优先养好精神也是应当。”
他便笑道:“说来惭愧,因我武艺不精,昨日交战时负了几道伤,又见同袍重伤者甚多,便命军医先治他们。偏我那侍卫担忧我伤势,自己出去寻军医了,也不知现下在何处。”
“是么?”孙同冷笑一声,又道,“那便说正事罢。我今日查得了一名定国将领的信息,诸位可有兴趣听?”
诸将皆不答,他便自顾自道:“百里初——”才说这三字,江天何心里便一紧,与耿云霄对视一眼,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听着。
“百里初,永嘉二年——亦是定国旧历九年——生,重阴籍,五年前征为定军伍长,因战功卓著,一年便擢升至千夫长,为公孙明月部下。四年前定军侵袭我国,大败,主将公孙明月自焚而死,余部皆降,独百里初不知所踪,人或言其战死,或言其叛逃。”他念完这段话,又对江天何笑道,“江将军以为哪一种说法更真?”
江天何道:“我从未听过此人姓名,亦不知其下落。”
孙同冷笑道:“我没记错的话,那时迎战的军部正是靖远罢?回京叙功时,王上对你可是甚为嘉许呢。你与那百里初或许有过交集也不一定,不妨猜一猜他如今在何处?”
他低头笑道:“这话我更不知如何回答。”